散文·一罐土

肖锋斌（西安）

       三月桃花喜迎春，万紫千红染昆仑。在这春意盎然的季节，却传来了一个震动全国的惊天噩耗，东航一架波音737航班坠毁了！在广西藤县的山沟里，几万大军冒着大雨，踩着泥泞，夜以继日地展开营救。

       时间到了第七天，虽然两部黑匣子已经很艰难地被找到，但是，却未见到所有乘客的身影！至此官方沉痛宣告：MU 5735航班123名乘客和9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！神州警钟长鸣，集体为遇难者默哀三分钟。

       一位白发苍苍、脸色憔悴的老人，迈着踉跄的脚步，慢慢地来到坠机现场，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，用一双颤抖的手，装满了一罐黄土，这就是她唯一的、悼念女儿的奢望。

       突然，她眼前一黑，那土罐就像孙行者到此，变得如此巨大，132个黑影在里面浮现。

       一位36岁的姑娘，穿着一身她登机前的漂亮衣服，春风满面，两眼炯炯有神，两只酒窝在她的面颊上时隐时现。

       “妈妈，你看我今天漂亮不？我马上就要下飞机了，我的白马王子正在广州机场等我，他手里拿着鲜花，我一下飞机他就会把鲜花送给我，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，给我一个深吻。妈妈，女儿就要结婚了，难道你不高兴吗？妈妈，你怎么哭了！”

       妈妈紧紧地抱住女儿放声大哭。“我可怜的女儿！

都怪妈不好，总怕你迟到、误机，我这是造孽呀！要是你能陪妈多呆一天该多好呀！”妈妈哭成个泪人，狠狠地在泥泞的土壤上跺着脚。她的哭声震撼了山谷，划破了长空。林中的鸟儿为她悲鸣，大地的泥沙为她祈祷。她声嘶力竭地喊了声：“我的好女儿，给妈回家吧！”

       此时，女儿早已不见了身影。

       正当这位可怜的母亲迫不及待地寻找女儿的同时，一位10岁的童稚可爱的小朋友跑了过来。他圆圆的脸，洁白稚嫩的皮肤，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。      

      “奶奶，你坐过飞机吗？坐飞机真好玩，我能看见蓝天白云，看见祖国秀美的高山河流。我就像一只小鸟，展翅飞翔。我一会儿就到达广州，听说广州就像一个小香港，非常非常美！奶奶，你说是不是？”

       “傻孩子，你才10岁呀！正是天真可爱的年龄，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，爷爷奶奶心目中的小皇帝。你这么早就离开了父母，这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呀！奶奶今年60多岁了，奶奶应该替你去呀！”

       刹那间，这位可爱的小朋友化作一个黑影，消失在土罐中。

       紧接着，一位青春靓丽的女乘务员，穿着一身端庄时髦的空姐服，胸章显得格外耀眼，身材是那么的苗条。弯弯的柳叶眉，一张小巧玲珑的樱桃口，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举止，就像天上的仙女下凡一般。

      “阿姨，您好！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员，今年30岁，我做梦都想当空姐，今天终于梦想成真了。听说姐姐要结婚了，我也和她一样，已经买好了婚纱、旗袍、首饰等等，完成这次飞行后，我就准备结婚。阿姨您放心，照顾好乘客是我们乘务员义不容辞的责任，我会照顾好姐姐的。”

      “多么纯朴、善良的姑娘啊！可惜……”话音未落， 这位漂亮的空姐也不见了。

       这时罐子里面的100多个人，把这位老人团团围住。

       “大娘，我是这次航班的机长，您放心吧。中国民航已经安全飞行4227天，将近1亿小时，我们一定会安全到达目的地的。”

       “大姐，我是昆明的，准备去广州看亲戚。”

       “阿姨，我是一位大学生，由于疫情严重，耽误了上学的时间。”

       “大嫂，我们一行五人要去广州参加亲人的追悼会。”      

        老人被眼前的这一幕弄得神魂颠倒，她依然侥幸地认为女儿还活着。

       就在这时，一个奇怪的黑影从罐子深处飘过来，他一会儿变成几丈高的庞然大物，一会儿又变成几厘米高的小人儿；一会儿面带笑容，一会儿蓬头垢面，披头散发，血迹斑斑，就像神话故事里面的一个幽灵。

       他站在这位老人的面前，语重心长地说，“大娘，您别害怕。我原来和您一样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健康人。此时我们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，我现在用魂魄对您说话。刚才他们和您说了那么多，他们知道您是一个伟大善良的母亲，都怕吓着您。他们都用阳间最美丽的语言，最潇洒的风度来安慰您。现在我们是一个至少由100多个家庭组合起来的特大家庭——132个人的大家庭。      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当我们兴高采烈地登上航班时，每个人都无比的兴奋。因为再过几个小时，我们就会顺利地到达目的地。

        正当我们每个人都做着憧憬未来的美梦时，航班突然转头向下，货架上的行李箱压到我们的身上，水杯到处飞舞。

       虽然我们的身体被安全带固定在座椅上，但是我们的头朝下，脚朝上，随着重力加速度的猛增，每个人都失去了知觉。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，我们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。      

       大娘，您放心，虽然我们在阳间不可能永远在一起，但是现在我们的确成了一家人，永远不会分离的一家人。

       我们这个特大家庭里有经验丰富的机长，有年轻有为的飞行员，有如花似玉的空姐，有技术精通的工程师，有吃苦耐劳的工人，有善良淳朴的农民，有风华正茂的学生，男女老少都有，各类人才济济。我们一定能照顾好自己，一定能做到互相关心，互相体贴，互相尊重，互相帮助。

       大娘，感谢您把我们装到罐子带回故里，否则我们将永不瞑目！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。”

       眼前的这一幕，仿佛把人带进了一个光怪离奇的梦幻世界，一个个残缺不全的身影，一个个血肉模糊的面孔，用“群魔乱舞”四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。

       一架162座的大型飞机，从八千多米的高度坠落下来 ，经过爆炸燃烧，只找到很少的飞机碎片，132个鲜活的生灵就这样瞬间消失，惨也！

       老人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，等到她苏醒过来，已经是她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第三天了。医生和护士们用怜悯期待的眼光看着她，那罐黄土就在她的身边……

谨以此篇深切悼念132位空难人员

2022.4.4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