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霾在晨昏空间里漫游
文/沈溪兴
天还没亮透,城市就被一张灰蒙蒙的网罩住了。那些平日里在阳光下骄傲耸立的高楼,此刻像被抽走了筋骨,在灰幕里矮了半截,连窗玻璃都蒙着层挥之不去的雾气,像谁欠它债务似的,望着这沉寂的世界张着苦脸。
晨练的老人们早早收了功,太极的招式还没舒展尽兴,广场舞才劲跳一半,憋气不过地停下,呛人的空气把人们逼回了家。每次回家摘下口罩,颧骨上那道红痕醒目得很,倒像是岁月又悄悄刻下了一圈新的年轮,只是这年轮里,藏着太多无奈。
幼儿园的院子里,滑梯积着薄薄一层灰,像落了场吝啬的雪,尽管园工天天打扫。孩子们不知愁,握着粉笔在地上画太阳,橘红色的圆圈用力涂得很满,可风一吹,那点鲜亮就散了,只剩下几声咳嗽,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滚来滚去,此起彼伏有回应,而且非常热烈。
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也没了往日的锐利,红的黄的绿的,都像是被水泡过,慢慢褪了色。汽车在雾里慢慢挪,尾灯的光亮在十米外就化了,成了一团模糊的光斑。交警站在路中间,白手套挥了又挥,渐渐地,也蒙上了层灰,成了这阵子最常见的颜色。
菜市场里倒还有几分生气,只是菠菜叶上裹着层暗黄,摊主笑着说是晨露,可水珠坠在地上,砸出的小坑里,竟泛着点金属的冷光;带泥香的浑浊让家庭主妇们心里发沉。
报载那些候鸟也迷了路,迁徙的路线早就被这浓霾改了道,GPS成了看不懂的盲文。偶尔抬头,会看见有翅膀从天上落下来,轻飘飘坠向屋顶,像张被揉皱的船票,早就过了期,到不了想去的地方。
医院的灯亮了整夜,手术室的无影灯穿透不了窗外的灰,监护仪的波纹跟着病人的呼吸轻轻颤。医生摘下口罩时,睫毛上还沾着点什么,一粒小小的尘埃,悬着,不肯落下。
深夜的工地还醒着,机器嗡嗡地转,塔吊的吊臂伸上去,刺穿那片灰幕,又慢慢落下来,像根巨大的针,一下一下,想把这发炎的天空缝补好。四处一幢幢兄弟楼半成品参差不齐排列着,威武的身影有些尴尬的就展现在你的面前。
有人在朋友圈翻出旧照片,卅年前的天蓝得刺眼,照片里的人笑得敞亮。点赞的手指划过屏幕,留下淡淡的印子,像雾,轻轻覆在那片蓝上。
月亮终于挣扎着露了脸,淡淡的,像枚生锈的硬币,掉进熟睡人的梦里。梦里的孩子追着蝴蝶跑,那蝴蝶飞得轻快,翅膀上没沾一点灰,孩子也没戴口罩,笑声脆生生的,像能把这霾震碎似的。
其实也不用太急,旧景总会被新曦代替,科技在往前走,监测更精准,治理更用心,何况还这是昨天过去了的故事。总有一天,灿烂的艳阳天会回来,蓝图上的鲜亮,会一点点变成碧空万里灿烂的模样,让大家安心幸福的眉笑着生活。
文本来源--
《沈溪兴闲情偶记》旧稿回放